汉水烟柳
偷“青”
散文  2016年10月12日  阅读:633

在网上偶然看到返销粮供应证图片,想起小时挨饿的情景。实际上,上世纪50后,60后,70后,都有一些关于饥饿的刻骨铭心的回忆。最难熬的是黄春头上,青黄不接的时候。春上天长,农活正忙,社员们饿得实在没办法,只有偷吃未成熟的庄稼果实充饥,这就是偷“青”。不是少数民族的男女青年“偷青节”风俗,互相增送蔬菜,谈情说爱,表达情愫。

有年春天,不知什么原因,返销粮迟迟没买回来,家里断顿,母亲哄着弟弟睡觉,边哄边说,睡着就不饿了。我跑到邻居家,头扎在婶婶碗里不起来,一碗饭,可能我就吃了一大半。哥哥饿得偷生产队黄瓜解饿。婶婶又从家里送两碗豆面,算是接济到返销粮买回来。返销粮,就是生产队超交粮食,或是上面强派多完成交粮任务,第二年春上,农民口粮不够,只有再到粮管所买此回来度饥,等新粮下来再补交上。

那时,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够吃。黄春头上,只有采摘野菜和树花充饥。野菜有荠荠菜,灰灰菜,马齿苋,还是生产队种的一样叫绿肥壮地植物,人们也把尖摘回去,拌上豆面蒸蒸吃。树花有槐树花,榆钱,还有吃榆树叶的。甚至还有偷队上育红薯苗的红薯酵母吃的,发了芽的红薯母子是有毒的,饿“敌”当前,人们也无所顾忌。还有变卖东西,到河南都司买红薯干,或找亲戚借红薯干回来度饥。

既便如此,办法想尽,人们还是普遍感到不够吃。春上天气长,春耕的农活又重又忙,社员们干活干到快晌午时,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噜噜直叫,有饿得胃痉挛的,有头出虚汗的,还有饿晕倒的。有些年轻的社员,心窟眼多,胆子大,借口解手,跑到远处河滩柳树林,偷豌豆吃,蚕豆下来后,又偷蚕豆吃,等蚕豆老一点,掰一把干豆角,在野地找点干柴,烧烧吃,清香清香的。还有麦子灌浆后,直接搓搓生吃的,有点像豆浆味。等麦穗青黄时,有掐麦穗烧麦籽吃的,嚼在嘴里甜丝丝的。队长知道后,也只有睁只眼闭只眼。因为人抗拒不了胃的要求。这个时候,谈礼节,尊严,道德,显然是奢侈的,愚腐的。后为更多的人加入到偷“青”的队伍。我们小娃子们,也跟着学了点偷“青”的经验。

新麦下来后,情况有所改善,但粮食还是按人头按月按标准分到一家一户,只能吃个欠饱。那时有个说法,忙时吃稠,闲时吃稀。入秋时,有掰还是满包嫩浆的玉米棒啃的,有偷长得像老鼠一样大的红薯,在袖子或手搓搓就吃的。最好吃的,要数黄豆,黄豆长熟后,薅几窝,找点干柴,跑到河湾背后,边烧边剥着吃,喷香喷香的,一个个嘴上吃得黑乎乎的.......

分田到户后,彻底结束了农民们种田吃不饱饭的历史。痛定思痛,同样的地,同样的人,为什么现在能吃饱渴足,那时饿着过,甚至饿死人?这是一个值得认真深思的问题。古人说,仓禀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。无论什么时代,吃饭,都是第一位的。饭都吃不好,许诺的再美好,也只能是空中楼阁,画饼充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