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几天去仙人渡汪家湾看古楝树,在山沟底洼处,看见七八个农民正在用牛耕田,薅秧,插秧,这些再熟悉不过的场面,一下子把自己思绪带回小时候农忙时,学校放假,参加生产队紧张、繁忙插秧的情景。
种水稻,是各种农活中,工序最多,最费时累人的一项农活。从春上用塑料大棚育秧苗,犁地,放水,整田,薅秧,插秧,护秧除草,治虫害,到秋季收割,脱谷,全靠人力,一句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”唐诗,写尽其中甘苦。
当时,我们生产队种的水稻,大部分是麦茬稻。麦子收割后,麦地用牛一犁,从东河抬水渠上抽来水,放进犁好修起田埂的地里,然后用耙耙匀趟平,再放进一拃深水后,开始插秧。
人误地一时,地误人一年。插秧是当时“三抢”农忙的第二场战斗。晨雾还未散天,田野上,一个个犁田人的“驾,驾”喝牛声和“叭,叭”的扎鞭声,回荡在幽暗的天空。女社员们,坐在秧苗田的木凳上薅秧苗,左右摆动着清洗苗根泥巴,响声一片,干净后用湿稻草扎成秧把。男社员们挑起一担担满满青翠的秧把,你追我赶,然后用力均匀地扔在待插的水田里。年轻人和姑娘们两人一组,各拿一头插秧线架子,有说有笑,从田埂边开始弯腰后退着插秧,插完两行,移动线架子再插,直到一个秧田插完,再插下一块。
插秧还要有点技术。心灵手巧、手脚麻利的年轻人和姑娘们,插得整齐均匀,再快一个人一天也只能插得亩把地。手脚笨的,插的秧,行不整齐,株距不均,棵数不等;插的秧还深浅不一,插得深的,秧苗成活返青的慢,插得浅的,一放水或风一刮,就漂起,还得补插。
插秧还是个累活。插半天秧,一个个腰酸背疼,骨头像散了架似的,时间一长,觉得腰都直不起来。个子大点的,难受得实在不行了,只有坐在或躺在田埂上伸伸腰再干。那时,粮食不够,农忙时,免强吃个半饱,又没啥油水,干到快晌午,又累又饿,头顶上是火辣辣的大太阳,水田里的水被太阳晒热气弥漫,是最难熬的时候。一次一个人插秧插得头晕眼花,支持不住,累倒在水田里,被大伙送回去休息。为了抢时间,下雨天,祝员们头戴斗笠,身披蓑衣,或披块塑料布,还在田里薅秧、插秧。
插秧时,麦茬,瓦砾,剌破、硌伤脚是常有的事。最令人讨厌和担心的就是蚂蟥。你正忙着插秧,在昏黄的水里无声无息游动的蚂蟥,不知什么时候,爬到你腿上,钻进肉里吸血,等你有疼感,它已喝得圆鼓鼓的。捏在手里,肉乎乎、滑腻腻的,还拽不出来。气急败坏人们,忙使劲拍打,把自己腿打红一片,受疼的蚂蟥,才掉了下来。有气不愤的,把蚂蟥翻套在干柴棍上,插在地上曝晒,才算报了吸血之仇。据说晒干的蚂蟥,还是一种药材。
那时,我们二三十个一槽大的中小学生,放农忙假,通常被队上安排插秧。大人们嘴边上话是,小娃们没有腰,插秧不累。累不累,小伙伴们没去多想,只想到与打水道,以后能吃上香喷喷、细腻爽口的白米饭,就是开心的一件事。小伙伴跟大人们通过训练学会插秧,熟练后不要线架子,凭感觉也能插成一行行笔直的秧行。一个个变成生龙活虎,身手骄健的插秧好手。小伙伴们猫腰侧身,左手握秧把,右手捏一大撮秧苗,手指头插秧如鸡抢食啄米一般,一次连插四五窝,身手敏捷,动作迅速,一人过去一行,二三十人过去就是一片。刚才还是明亮的水田,转眼插满绿莹莹的秧苗。大人们看后不住地称赞。队长听后笑得合不拢嘴,随即安排一个社员,摘来带毛剌顶花的嫩黄瓜,犒劳小伙伴。
受到表扬和奖赏的小伙伴,更是干劲倍增,由插秧助手变成主力军。同大人们一样,起早贪黑地干活。晴天一身汗,雨天一身泥。每次插完秧,蓝裤头,白背心,都变成姜黄色,脸上,头上,胳膊,腿上,都是泥,只有牙齿是白的。跳进小河,堰塘一洗,一张张稚气未脱补晒得黑红的脸庞,又面貌一新,精神焕发。
时光以飞旋和令人眩晕速度飞逝。多少年过去,社会面貌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广袤的田野,到处是农业机械播种和收割鸣唱声,甚至连插秧机械也已代替人力。当年的农村,随父辈们多半谢世变得破败、凋弊。既是我那时的小伙伴,为了谋生,也四海飘零,如今都已白发飘摇,满面沦桑。他们和他们的后代,离开了世代繁衍生息的家园,踏上现代科技之光闪耀的道路,向着不同于祖祖辈辈命运的前景迈进~~~~